每次部活，同门都要问聪你不热吗，夏天也穿高领衫；松岛回答的速度很快，说感冒刚刚好转，多穿一点，然后在下一秒就狼狈地用手擦额头上的汗珠。烘焙室的温度本就略高，即使开了冷气，松岛还是觉得自己快要昏迷。上周佐藤陪他逛商场，他一口气买了很多高领衫和围巾，花花绿绿，佐藤就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跟着，他走的不紧不慢，所以松岛也不敢走快，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心。
佐藤又带他去保健室，用向老师借来的钥匙开门，然后让他把门反锁。他又要跪，就像第一天佐藤教他的一样，膝行到双腿之间，解开腰带、扣子和拉链。速度要慢。
有人用手制止了他的动作。不热吗？明明伤口已经长好了。佐藤用手勾开领子，用指骨蹭了一下光洁如新的后颈。
松岛茫然地把手向脑后探，手指碰到佐藤的手指。愈合速度比之前快了。每一次恢复好，佐藤就又把这里咬破，刚刚把高领衫脱下一天，隔天就又要穿上，渐渐地就懒得换了，衣柜里本来也几乎全都是可以遮住脖颈的东西了。为什么要咬那里？心里保存的疑问，再次回想起佐藤和佐藤做的这些事时就会从心底浮上来盘旋。
回过神来，松岛已经坐在佐藤腿上了。佐藤从身后抱着他，蹭着他的头发，像小时候在电视机里看到的那样。“居然真的有用我送的香水，”佐藤在他耳边呼吸，“好乖。”他的呼吸快把松岛全身的氧气都夺走了。
今天是走柔情路线吗，松岛心里想。相识之初，松岛为佐藤贴上的温柔标签，已经在这些日子里慢慢淡化，随着对佐藤的爱恋一起摘掉了。梦里有时会梦到他们共打一把伞，春雨绵绵，佐藤把伞往他在的一边倾斜，自己说着你会感冒的然后试图把伞回正，最后却只用双手紧紧握住了佐藤捏伞柄的那只手；笑着笑着就哭出来，哭醒了发现是梦，低头发现与自己共眠的人还在身后紧紧箍着自己的腰腹，有点疼。
想多了。已经露出真面目的鬼不会再伪装了。佐藤用生殖器直接从后面进入他，他随着摆动一前一后，因为重力的原因逃无可逃，只能用双手捂住嘴巴，默默祈祷窗外经过的人不要听到。不要听到，让保健室里的一切、松岛的初恋都变成秘密；松岛曾经喜欢过胜利くん，俗气地喜欢同班那个待人温柔、受人欢迎的优等生，可惜他运气一直不好，争取到的只是这样一份礼物。
佐藤的顶弄强迫他的身体打开了生殖腔。那里原本已经半退化，如今却被迫向别人打开，就在那里被一次次射精。Beta大概率不会怀孕吧？松岛在高潮中朦胧地想。如果真的有了小孩，会不会长得像勝利くん呢。
“......为什么一定要咬那里？”后颈处传来刺痛，松岛毫无防备，痛得小声叫了出来，“我不是Omega，你没办法标记我的。”这样咬只会留下伤疤啊，无数次他身着校服在人群里穿梭，永远不眷留佐藤的气息。有时候他会暗自窃喜佐藤的占有欲，但是第二天清晨佐藤又叫他遮好痕迹，让他的心又一下子变碎。
“很痛啊......“希望你抱我，亲吻我，擦我的眼泪，牵我的手。而不是像这样咬我。
天啊。佐藤揽着怀中的松岛想。他又在哭了。
某个冬日，佐藤擅自去了松岛的家里等他。他性质恶劣地跟踪过松岛好几次，看他见了哪些人，却只发现他热衷于喂一只流浪狗。他向松岛妈妈解释说，自己只要在这里等聪就好，然后看着远处的松岛缓慢地向他走来。松岛冬日都穿得十分厚，更像一只小熊。
松岛远远看见他，把头埋得更低。放学后，无论是保健室还是体育器材室，对松岛来说都太冷了，上次衣服脱得太多，果不其然隔天就感冒了。那天佐藤面露不爽，放弃了折腾生病的松岛，两人老老实实地在器材室抱着排球发呆。像这样能够什么也不做只是待在一起的时间格外稀有，松岛甚至还不争气地睡着了，所以在佐藤平静地和自己分别，至今又没收到任何幽会的地点信息时，松岛还以为佐藤再也不会和自己见面了。
在家里总不会感冒了吧。佐藤说。光影模糊下佐藤的轮廓总是格外柔和，甚至似乎泛起微笑。
松岛家不会拒绝佐藤的登门。松岛侧头看着他，看他问好，看他说聪今天的小测有问题要问，他可以帮忙，看他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；佐藤总是这么漂亮得让人无法承受。骗人的时候也是。沉默地上了楼，由勝利くん负责对送上水果的妈妈来道谢，然后在房门关闭的下一秒就被按到桌下口交。松岛仔细动着，用力回忆着勝利くん教给过他的技巧。他对待性爱，就像对待一道难解的谜。
咽掉。佐藤说。
聪，晚饭好了。母亲的呼声传来。佐藤くん也一起吧。
松岛生日前的那一晚，佐藤在已经闭店、正在清洁的烘焙房门外求了三分钟，才被准许进门买走了最后一份蛋糕。其实只是个奶油卷而已，被顾客挑剩下的冰冷甜点，根本称不上生日蛋糕，但当佐藤有点羞愧地把它拿出来放到松岛面前，松岛还是笑得很开心。
“谢谢胜利，”松岛的笑容在烛光中闪烁，“我真的好开心。”
佐藤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侧头看着他，看他双手紧扣，许愿，然后吹灭蜡烛。松岛的愿望好长啊，双手用力到交叠部分的边缘都泛起了白色，飞扬的嘴角一直抹不平。佐藤已经记不起什么时候对松岛开始这么在意，明明他们相处松岛总是哭着的时候更多，可他心里总是只能快速回忆起松岛笑起来的样子，就像现在这样。
“许了什么愿？”
“......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欸。”是和胜利你有关的愿望。
“......如果和我有关，我可以试试帮你实现。”但如果你想要求我离开你身边的话，对我来说会有点难。
“不是啦，”其实愿望是想和胜利在同一座城市读大学，“......我的愿望是想养狗。”
“你说bis？”佐藤听过松岛提起他救助过的流浪狗的名字，一条经久带着项圈却一直流浪，看起来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，“想养去养不就好了，现在bis不也是你在照顾吗？”
松岛摇头，“妈妈讨厌长毛的动物，爸爸工作很忙，家里需要安静；来年妹妹也要出生了，我要备考，谁来照顾他呢。”松岛很少和佐藤提起过家庭；无数次松岛在他家过夜，都是由他打给松岛妈妈，谎称松岛在自己家补习功课，然后得到简短的回复。
“如果不和家人住在一起，就可以养了吧？”佐藤的话仿佛火柴在夜幕中轻擦，“读了大学就能搬出来了吧，我们一起住，一起养bis，在被炉里过聪的生日——“
——聪。他说。我们一起生活吧。
松岛吸了吸鼻子。他要拜托胜利认真开始补习了。
多年以后，松岛在回忆高中时代那些荒唐的夜晚时，还是会希望时间流动到那一刻就戛然而止。那是他整个十八岁最幸福的一个夜晚，佐藤送的生日礼物是很多希望，任何希望，松岛又开始相信佐藤的温柔，缓慢地复燃着他的倾慕。
校考结束那天下午佐藤来找松岛，路上一时兴起买了一小捧玫瑰，松岛给他开门的时候又惊又笑，说今天又不是情人节，为什么买玫瑰。松岛双手捧花放在面前，深吸一口，然后在佐藤的注目下跑去卫生间吐了。真的很可惜。松岛打开水龙头，试图用水声掩饰自己呕吐的狼狈。明明胜利久违地很开怀地笑了，花也很美。松岛呕出了泪。自己的运气真的好差。
你不觉得我从考场回来得有些快吗，松岛对错愕的佐藤露出了抱歉的笑容。
......我为了早点见你，骑了自行车。佐藤说。
“抱歉，勝利くん，我食言了，”松岛低头，“我没去考试。”不能和胜利在同一座城市读大学，不能养狗，不能一起在被炉中睡到头脑发昏，不能和胜利一起生活。
“......为什么？”
“......考前体检，医生说我怀孕了。”松岛无措地笑了一下。佐藤最讨厌看见那种笑容。“很奇怪吧？Beta居然也可以生小孩。医生说Beta成功受孕的概率只有百分之0.7，而且因为生殖腔退化，胚胎的状况也不好，不可以过于疲劳之类的......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。”
“就算如此也可以考试吧？不用过度准备，休息好去考试就好了——聪已经很努力在补习了吧，为什么不去——明明模拟考试的偏差值也很高，因为这样就放弃的话......”
松岛看见佐藤的眼泪，一滴一滴，他第一次看到佐藤哭；每次他们碰面，哭的人永远都是自己。
“对不起，聪，对不起......我不该——”他哽了一下，“......对不起。”
佐藤坚持要松岛搬出来和他同住，为此他在松岛的家人面前下跪，松岛呆立在嘈杂之中，大脑快无法思考，看到佐藤动作他也要跟着跪，还是姐姐把他拉住了。他立在那里听完了佐藤的告白。于是突然觉得将近一年的相处好荒唐，明明可以想尽办法去表示对胜利的拒绝，但还是一次次按照小纸条上的字迹温顺地走进那些空教间，明明可以向家人求救，但自己还是只在饭桌上谈胜利有多优秀，明明可以——明明可以引产，在剩下的时间好好准备升学，却还是不顾胜利的反对想要留住这个小孩，因为是自己和胜利的小孩，所以就算又会错过下一年的升学考试，也想要努力留住。明明胜利可以早一点对自己剖白，却只能在自己父母面前说有多爱我。
在驶往新家的计程车上，松岛一边抹眼泪一边笑了出来。
吵架那一天佐藤回来很晚，他其实有些不擅长与人交际，社交场合让他精疲力尽，回到家便躺倒在床头一动不动。
“你身上有Omega的信息素。”松岛说。
佐藤立马坐起来，随即又错愕地看着松岛。他今晚是和社团聚餐，松岛也是知道的，何况松岛一个Beta，根本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。也正是如此，他才会频频因为松岛身上总带着其他陌生Alpha的信息素而嫉妒得发狂。
“......什么信息素？社员大多都是Beta，也有Alpha，但确实没有一个Omega。”
“......就是信息素，”松岛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那瓶香水，作势要往地上砸，又不忍心，“和香水的味道一模一样。”
佐藤知道松岛最近总是没来由地烦躁。虽然医生说受激素水平影响，情绪波动大是正常的，但松岛还是对因为一些琐碎就计较没完、甚至无理取闹的自己有些泄气。因为Beta的体质问题，自己的孕反格外难受，时间也更长；记忆力也在下降，完全看不进书，从前还能掌握的知识也在慢慢流失；另一边胜利已经开始在大学里奔波了。胜利开始和自己聊一些自己完全陌生的人和事，遇到的很多麻烦自己也无能为力，甚至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。果然，距离在渐渐拉远。这几天松岛一直在怀疑不去引产的决定是不是对的，他甚至希望胜利再来劝劝他，也许他就真的改变主意了。
“怎么了？”佐藤让松岛靠在自己怀里，捏捏他的手，“今晚的聚会我问过你要不要来，上次，还有上上次的也是，我还以为你是闻到食物还时不时想吐。”
松岛低下头不说话。他祈祷佐藤现在会读心术。他不知道佐藤的同门对自己的情况究竟了解到哪一步，一个Beta，一个会在明年生产的Beta，一个他这样的人。
佐藤把松岛手中的香水拿到了自己手上。那是他的旧香水，转送给聪，在聪开心地用了它的第二天，就把他骗到了保健室。
为什么是它。松岛问。
“这个味道我以前就很喜欢，但是用在我身上不太搭，”佐藤答，“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还在逗校园里的猫。那时候就觉得，如果你有信息素的话，一定是这个味道。”
“我在大学里的前辈搬家了，周末邀请我去新家做客，”他说，“我们一起去吧，聪。”
另，佐藤现在不会再咬破松岛的后颈了。松岛和佐藤分享，因为bis有过一段相当长的流浪经历，不肯轻易相信人类，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咬他，现在对他熟识，也还是会在摇尾巴讨好他的时候不停咬他。
Fin.